她眸光静静,迈步往最里间牢狱而去。
牢狱内,纪烨晁满身血迹,垂着头无意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片刻间,顾崇之站在她身旁。
这人原本就长得高,寻常人甚至还要仰头看他。
“顾门主。”
姜藏月打了个招呼。
虽同在汴京,但聚在一起的时日并不多。
顾崇之视线落在她身上:“浮云山的铁矿近日有人开采,除了你的人,多的人是纪晏霄的人?”
姜藏月知道四门的消息情报,点了点头,也没多说。
顾崇之难得遇上姜藏月,便又开口:“你给他下了铃蛊,如今为何又想着解开?你可知解开铃蛊同样需要付出代价。”
姜藏月顿了顿。
顾崇之眸子犀利。
牢狱里的血腥气拂动在二人之间,时不时有罪犯的呻吟夹杂其中,铁锈腥味愈发明显。
头顶上窄窄方方的小窗唯余一束浅淡光晕落在一旁桌案上,像是绝处里让人尽力想要抓住的一根稻草,重见日光。
顾崇之最后看向青衣少女手腕处的伤痕,半尺长的伤口,当年林中奔逃刺杀,血肉外翻让她遭了不少罪。
曾经她也尽全力与他守望相助。
四门的训练有多严苛,他是制定的人如何不知,将她从长安候府尸体堆里拉出来时身子本就弱,不过是凭着一口死也不松的气才坚持下来。
那些年他虽然训练她,却也寻了不少珍贵药材给她服下,但依旧比不得别人。
女子体寒,受过水刑,又经历过生死一线,若非为了复仇,只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而铃蛊解蛊需要以血日日养护。
于她来说亏损极其厉害。
顾崇之沉默片刻。
多年前他救下的人,终究渐行渐远,而今她拼着亏损却要为另外一个人解毒。
他曾与青衣形影不离,曾亲手教导她琴棋书画,更甚那把幽影弯刀是他亲手打造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再后来她说要去汴京,她说要去复仇,他以为如她这般冷心冷情的人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就此放了手。
临走那一日她只说多谢顾门主。
他觉得她总会回到四门。
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复仇之后还留在汴京。
可如今她进了安乐殿,为了另一个人。
顾崇之只觉得喉咙干涩。
青衣少女早就今时不同往日。
半尺长的伤口痕迹依旧还在,不过这双眸子不见任何波动,比从四门刚离开时更为沉寂,看向他时也更加疏远淡然。
牢狱长长的巷子里吹来一缕轻柔的风,风拂起少女耳侧碎发,柔软动人。
顾崇之定了少顷,道。
“当年放你下山,便知你最恨汴京的人,想要扳倒纪氏为长安候府复仇。”
“因而我提前也入了暗刑司,就是想来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他靠在柱子旁,一腿屈起,放荡不羁。
“如今纪氏的确摇摇欲坠,可你却与纪晏霄合作。”
“姜藏月。”
他只道:“你少时骤逢劫难,如今怕不怕被人背叛?”
姜藏月垂眸。
牢狱里有茶盏轻磕的声音,极静。
顾崇之在等她的回答。
许是过了太久,小窗光晕西斜,姜藏月淡淡出声:“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看着他。
“顾门主,多谢这么多年的照顾。”
......
安乐殿中。
庭芜从暗刑司回来就在拨自己的算盘,今年铺子收成不错啊,赚了好多银两。
算完账,他又开始捣鼓那一堆铜铁,好好一把长剑被锤得七歪八扭,就连剑柄都没放过,铜铁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薛是非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看什么看?粮草不要银子买?武器不要银子打造?衣食住行哪一项离得开银子?”庭芜还指了指这一堆东西:“这可都是我的宝贝。”
“行。”薛是非上下打量他一眼,又嫌弃收回眼神。
庭芜忙碌了半天,又喝了一大碗茶纳闷儿:“你说姜姑娘和顾崇之能聊些什么?我怎么瞧着殿下一点儿都不着急?”
薛是非:“你知道什么。”
“感觉......”
“所以?”
庭芜再次恍然大悟开口:“一山不容二虎。”
薛是非:“???”
“除非一公一母,你看顾崇之和主子那只能是二龙抢宝珠啊!”他猛然兴奋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