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楸对于这位玉家太子待青澄的赤诚很觉诧异。虽说这青门少年天资颖慧又脾性开阔,甚招人喜爱;可那玉家皇子纵是一瞥而过也知非是俗流,小小孩童气度雍容、举止安若,相较活脱的青澄倒更显沉稳;而青澄在这皇子面前颇有几分颐指气使,语气总带傲慢,很有几分居高临下之意;而皇子在青澄面前却是谦逊有礼,语意柔和,措辞谨慎,眉眼间尽是倾慕爱护。
青澄听了玉曦一通啰嗦,立时即言,“那你快去吧!我这里不用你看!你去看小姑姑吧!”
身影隐在暗处的妘楸都要被气笑了,想这青门少年使唤个皇子倒比使唤自家奴仆还理直气壮!此样情境若被皇子他爹瞧见,只怕要气晕当场吧!却未想这位皇子当真是好脾气,对青澄的呼来喝去并无介怀,倒还一副乐于奔走的欣欣模样!
“澄哥哥既这样说那我就去了。只是我看过小姑姑,还要去御书房瞧夫子,他被父皇罚跪也一天未归,我也要给夫子送些餐饭,如此,今夜我就不能再回来瞧你了,只能等明天……”
“我有久歌无瑕,并不需要你瞧!你自去忙吧!”青澄语意坚定,仿如调兵遣将。
玉曦见如此只好起身,又牵了牵青澄手臂,道一声“澄哥哥保重”便转身去了。
待房门开了又关,门外传来落锁声,青澄才急忙寻向身后那最最黑暗处,轻唤一声,“舅母?”
妘楸重移身影至青澄面前,笑言,“你有玉家太子庇护,倒也一时无忧。”
“谁要他庇护!”青澄不服,“我这叫虎落颐阳!且待我回了初阳城的……”
“罢了!”妘楸喝断其言,不舍道,“我须得去了!你要好好的!你父亲应该很快就来接你回去!”说着转身要去,一旁无瑕即刻起身相随,妘楸忙柔声制止,“先不要跟来,你们还须护在澄儿身边再多些时日……待我定了归处,再寻你们。”无瑕闻听似乎很不情愿,低声哼哼伏卧在地。
妘楸心下不忍,俯下身抚过无瑕额头。青澄看见那纤纤素手不过是虚影一丛,掠过无瑕头顶甚者不曾压倒一根狼毫。青澄不由怔怔看着,妘楸虚抱住无瑕脖颈,似乎有一滴晶莹自那白影的面颊滑落。青澄不禁要追问一句,“舅母是回舅舅的王宫吗?你说待定了归处是何意思?”
妘楸不答,只是重又抬手——大约是想抚摸青澄面颊——却蓦地停在半空,惟余一记浅笑,“澄儿切记!不可与任何人说起,你今夜见过我!只当是做了个梦!待到天明就该忘了!”
青澄正要答,眼前白影忽地消失不见,惟余一室昏昏,四下寻顾,也惟得脚前几颗明珠。
宫廷深处的廊道内,一点灯火正匆匆移动,前面挑灯的小宫人不时回头叮咛,“殿下可再慢着些!终究是晚上,这脚底下影影绰绰,当心绊着!”说时试图放慢脚步,可是后面急走的太子玉曦却无丝毫缓行之意,还要催促跟在自己身后手提食盒的两个宫人,“再快着些,这么冷的天,汤羹若再冷了可如何吃得下!拿稳着些!莫晃荡出来!”一壁说一壁脚步匆匆向前赶路。
“殿下合该再叫上几个侍卫!”走在最后那个手提食盒的宫人忽低语喃喃,“小奴总觉这背上冒凉气!身后冷飕飕阴森森……”他说着还要回头去看,只是愈看愈觉胆战,脚步加紧好似逃窜。
玉曦心思结在别处,本不做理会。可就在行经一段曲桥时,路径弯折,他无意间的侧目一瞥,倒真真心思一骇,脚步猛地顿住,身后本就惶恐戚戚的两个宫人瞻前顾后未及避让,生生撞在了玉曦身上,吓得二人更加魂不附体,一个大叫,“殿下!殿下!您这……这好悬吓死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