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谢先生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上三坊中,住的可是达官显贵。”
刘业全听闻这话,眼睛一亮,接连点头:
“对对对,上三坊内的人身份不凡,家家户户都是有头有脸的。”
就拿定安楼来说,便是属于皇室产业。
谢先生这话一说完,不止是赵福生觉得意外,其他人也不信:
“达官显贵有什么用?朱光岭可是驭鬼者。”
“他的情况与旁人不同。”谢先生又道。
说完之后,他又提醒赵福生:
“朱光岭还有亲人在帝京。”
“受制于人?”赵福生问道。
谢先生没有再说话。
这桩事情问到此处,赵福生心情已经败坏。
她听出了谢先生言外之意。
朱光岭有亲人留在帝京之中,外派至上阳郡镇鬼。
来了此地后,上阳郡是一堆烂摊子,他为了收拾乱局,便杀郡治下的县城百姓祭祀他的鬼神。
待鬼神晋阶后,他才与郡内原本存在的厉鬼形成对峙之势。
“这是为什么啊——”
赵福生想不通。
“他朱光岭好歹是个银将,驭使的鬼品阶也不低,要解决问题有千百种方法,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办法呢?”
她一直以来认为大汉朝存在许多不平等。
制度不公平,人与人之间的地位也有天差地别之分。
可在她看来,唯独厉鬼最公平。
鬼祸面前,无论达官显贵,还是穷困百姓,一样都会害怕,一样都会死。
驭鬼者的存在虽说提升了一部分士绅、富贾的保命机会,但人性复杂,真有危险了,驭鬼者一样是顾及不上别人,还得先保自身。
偏偏上阳郡出了个异类。
这朱光岭竟然敢杀人保权贵!
赵福生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已经驭鬼了,竟然还会低眉折腰侍权贵?”
她心中无名火起,起身来回走了两回。
“大人别气。”
武少春本来很是恼怒,但见她生气,反倒开始宽慰她:
“如今那朱光岭反正已经厉鬼复苏,人死都死了,骂了、气了也无济于事。”
“就是。”
张传世点头:
“大人别气坏自个儿身体。”
“大不了将朱光岭的鬼收拾了,回头——”范必死本来也想安慰两句,但话说一半便顿住。
文兴等诸县百姓之死与朱光岭有关,如今罪魁祸首已经厉鬼复苏,处理善后的方法无非是将他的鬼收拾了。
要是照范必死以前的性格,惹怒了他的仇人死了不解气,还可以报复他的家人。
但赵福生性情恩怨分明,定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几人正说话间,刘业全小心的拿冰凉发抖的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突然语出惊人:
“没、没有啊,大人们,朱大人他没死呀——”
“什么!”
他的话令得赵福生等人齐齐怔住。
除了谢先生神色如常的嗑着瓜子之外,昌平郡众人脸色微变。
赵福生不信:
“没死?那我们刚刚见到的——”
“是朱大人。”刘业全道:
“但朱大人情况特殊,入夜之后他会显出人身神像,到了天明之后,他又是朱大人本身,他没有死,大人们刚刚见到的,只是他借鬼神的力量出巡。”
说完,又讨好的道:
“现下已经夜深,我知道大人们心中有很多疑问,不如这样,大人们一路从徐州,远途奔波而来辛苦了,今夜又折腾一番。”
不说鬼神之事后,刘业全的语气明显平稳了许多:
“说了这会儿功夫,厨下热水、饭食估计已经备好了,依我之见,大人们干脆先洗漱更衣,用些饭菜垫了肚子后入睡,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服侍、招呼客人是他拿手之事,他说道:
“我替大人们看着时间,待得天时差不多了,我便亲自去镇魔司走一遭,与朱大人提起今夜发生的事,到时有何疑问,赵大人亲自与朱大人交谈,赵大人意下如何呢?”
范必死生性多疑,闻言就道:
“大人,谨防这老小子通风报信——”
“冤枉啊大人,我哪敢如此,若是通风报信,叫我天打雷劈——”刘业全一听这话,顿时赌咒发誓。
“算了。”赵福生摇了摇头。
她自恃实力,也不怕刘业全背地里搞小动作。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奔着上阳郡而来,还想在这里查找沈艺殊案子当年的线索,只要在郡内,便避不开鬼祸。
如果朱光岭没死就再好不过,明日与他见一面,说不定这位上阳郡现任银将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她的目光看向陈多子,又往她身后越去,看到了站在远处瑟瑟发抖的卢家人。
这一家人本来是要前往文兴县,但因为陈多子驭鬼的缘故,这一家人竟跟着镇魔司走了一路。
他们是普通人,一路行来又是淋雨又是遇鬼,早就疲惫不堪,此时强打精神而已。
凡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她点了点头,对刘业全道:
“你安排得周到,先安排房间,热水、吃食也一应送到,天亮之后你去镇魔司找朱光岭,让他来定安楼见我。”
她的话令得所有人都怔住。
“让、让朱大人来见赵大人你?”刘业全在怔愣之后,有些犹豫。
他才被范必死打过,照理说该记打,不能质问才对。
可赵福生的话让他心中害怕。
赵福生自报家门只是徐州昌平郡治下的一个令司主事,甚至从身份地位来说比不过郡中大将丁大同。
她与朱光岭之间的地位相差巨大,怎么也不该朱光岭来拜见她。
“对。”
赵福生装着没听出他言外之意,指着谢先生就道:
“我们跟帝京姓谢的已经碰头了,这位就是谢先生。”
“我……我?”谢先生捏着瓜子,指着自己鼻子出声。
赵福生点头:
“你就说你是不是帝京来的谢先生?”
“是。”谢先生点头。
赵福生笑了:
“那你说我们是不是与帝京的谢家老祖碰头了?”
谢先生好脾气的也跟着笑:
“你既然说是了,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