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造影与脉像!
陈广白与王奇山二人快速脉诊完后,对望一眼后纷纷摇头。
王奇山语气迟疑道:“陈医生,陈院长的脉息将绝,他应是自行针刺催发过。”
陈广白虽然许久不当医生,但中医的功夫并未丢掉,王奇山能把出来的脉象,他同样把得出来。
陈广白自己是陈宋的儿子,也身为中医,他知道这种“脉象”的绝望,之前王奇山已经给陈宋开过方,依旧未能逆转虾游脉象至其他病证的脉象。
这在中医学上属于是不治之症。
“李教授,方教授,拜托你们了!”陈广白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是陈广白不想相信中医的抢救,这是他尊重中医才作了让方子业等人出手的抉择。
中医要尊重经典——
死脉难违!
“推造影室!”李永军快速道。
“谭教授,辛苦你随时维持生命体征。”
“抽血!准备emco!”谭孟白大喝一声,迅速将陈宋往手术室里推。
即便陈宋目前的状态不太对劲,谭孟白依旧相信自己学过的理论,他之前的检查没有什么特殊,即便是现在突发心梗,也能及时救治!
其他心梗病人从家送到医院都还有机会,陈宋就在疗养院里,距离手术室只有两分钟路程,没理由抢不回来!
中医疗养院的门被大开,一行人推送着陈宋往手术室方向急速而去。
优选中医的治疗,给陈宋开了方并服了下去,已经尊重了陈宋的遗嘱,但陈广白不会为了坚持中医比现代医学更加优秀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亲死去。
李永军在快步行进的途中,拉住了方子业的胳膊:“方教授,你和明贤两人的手脚更麻利,等会儿的dsa,你们两个负责配合主操!”
“好!”方子业在此刻,没有任何矫情心理。
李永军即便是不提出,他也会想办法让自己站在手术台上,方子业如今的身份也有资格提出此事——
所有人都凌动起来,除了陈希莶。
她默默地退开了诊室,双手合抱于胸口之前,默默地为陈宋祈祷,除了祈祷和为陈宋熬药,她再不能付出其他。
此刻哭是最没用的,她开始回忆和怀念以前,因为自己的爷爷和自己父亲的医术水平都很高,他们曾经定过无数人的生死,此刻轮到他们定自己生死的时候,本不该意外。
但陈希莶又希望出现意外……
“爷爷,请原谅我的自私,虽然奶奶比我更想您……”陈希莶一席长裙融入到银杏落叶中,风卷起落叶,卷起裙摆,卷起水滴,泪水交融。
——
造影室的无影灯将方子业的身影投射在dsa屏幕前。
方子业戴着铅制防护帽,防护裙在膝部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聂明贤站在他身边,正在调试seldinger穿刺包。
桌上摆放着terumo公司的5导管鞘和配套的穿刺针。
“造影剂准备好了。”聂明贤递过碘普罗胺370的注射器,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4mg/kg。”
“注射。”方子业点点头,吩咐完目光落在dsa屏幕上。
陈宋的下肢静脉造影图像已经完成初步采集。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放大腘静脉区域。
图像显示静脉内壁光滑,血流信号均匀。
方子业紧接着再看向桡动脉走形……
“奇怪。”方子业喃喃自语,“按照陈院长的描述,应该能找到血栓迹象才对。”
聂明贤皱起眉头:“陈院长说的阶梯震颤,会不会是血管壁弹性异常引起的假象?”
“不排除这种可能。”方子业说着,将导管鞘沿着股静脉推进。seldinger技术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血管穿孔。
方子业屏住呼吸,感受着导管在血管内的阻力变化。
“进针角度30度,力度适中。”他低声提醒自己,也是提醒聂明贤监督自己。
导管鞘顺利置入后,碘普罗胺再次被缓缓注入。
造影剂在血管内形成一道清晰的白色流线。方子业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这里!”他突然指向腘静脉的一个微小区域,“血流信号在这里出现了一丝停滞。”
聂明贤凑近看去:“确实有异常。但这个停滞点太小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恰恰是这种微小的异常才最危险。”方子业解释道,“如果血栓形成在这个位置,一旦脱落就可能引发致命的肺栓塞。”
他正准备进一步扩大造影范围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方医生!王教授他们来了。”护士小声提醒。
方子业转头看去,只见王奇山带着中医组的几位教授走了进来。
“王教授。”方子业并未回头。
王奇山却不接话茬,径直走到dsa屏幕前:“让我看看。”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随后转向方子业:“造影结果能说明什么问题?”
“根据现代医学的标准,陈院长的下肢静脉并未发现明显血栓。”方子业如实回答,“但根据他的脉象特征和临床表现,我们怀疑可能存在隐匿性血栓。”
“隐匿性血栓?”王奇山等人瞬间眉头瞬间紧皱。
“那陈院长目前的昏迷是?”
方子业摇头,谭孟白也摇头,李永军更摇头,心内科杨教授也是摇头。
按照现代医学的理论,陈宋现在都不该有症状。
是你们中医说他处于将死的阶段。
但现在,陈宋的身体内,依旧没有特殊的‘征象’,比如说动脉栓塞、肺栓塞等。
聂明贤的卷发从无菌帽边缘炸出几缕,铅衣的肩带在他脖颈勒出红痕。
薄荷在齿间碎裂的声响,混着介入准备室消毒机的嗡鸣,奏出奇异的前奏曲。
方子业都不知道聂明贤的这个小爱好,那就是他在超级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喜欢吃点薄荷味的东西提神。
“赌不赌?”聂明贤突然转身,铅衣下摆扫过器械台。
聂明贤的三个字省略了许多内容
方子业也不敢擅自回答,因为这是陈宋,他也不敢随意用赌不赌来面对他……
王奇山走到陈宋床边,开始进行传统的三部九候诊法。
他将右手按在陈宋的手腕上,左手按在对侧尺部。
陈宋双目紧闭,呼吸均匀。
“寸口脉浮而涩,关脉沉而迟,尺脉微而芤。”王奇山缓缓说道,“这正是《脉经中记载的‘屋漏脉’。”
“屋漏脉?”方子业忍不住插话,“我记得这种脉象通常预示着严重的脏腑损伤。”
刚刚有人给他科普过屋漏脉。
但之前别人给陈宋把脉的脉象却是‘虾游’!
王奇山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子业一眼,“它同样预示着生命垂危。”
方子业心中一凛。他回头看向dsa屏幕,造影剂的流线依然平稳流畅。
这让他更加困惑:为什么两种截然不同的诊断方法会得出如此不同的结论?
王奇山转向陈广白,“陈医生,之前陈院长给自己做的针灸,可能逆转了一部分气机,虾游主心脉绝,屋漏住脏腑绝。”
“可这奇怪。”王奇山若有所思,“按照古籍记载,‘屋漏脉’往往伴随着气血运行的严重障碍。但您现在的各项现代医学指标却又完全正常。”
“赌不赌?”聂明贤这会儿再次问了一句,他只看向方子业。
陈广白第二次听到方子业与聂明贤二人的哑谜,忍不住了:“你们在说赌什么?”
方子业狠狠地刮了一眼聂明贤,只能快速解释道:“一种未成成熟体系的器官微型循环仪!”
“陈医生,这种循环仪目前只是出于理论研究阶段,都未在动物中正式开展,它只能作为最后的死马活马。”
“不过我们可能要做一些前期的无创准备,否则真正要用的时候,想司马当活马医都不够用了!”
“做!”陈广白对方子业没有丝毫怀疑。
不仅仅是相信方子业的实力,也是相信方子业的人品,方子业从来不贪功冒进,他打算研发的东西,肯定有些端倪,且理论铺设好了,才会开始。
真正的生死一线时,多一种准备就多一分保险。
方子业没抬头,指尖在平板上划动血管三维重建图,蓝光在他镜片上流淌:“穿支保留率低于60%,你接下来三个月替值骨科夜班。”
铅门滑开的瞬间,碘伏气味如潮水涌来。洛听竹正在调试镇静泵,“患者入室前自行按压太渊穴。”
她将bis模块接入主机,“基础值47,比常规低15%。”
陈宋的布鞋底沾着天台的银杏叶碎屑,在介入床上投下斑驳暗影……
陈广白见到方子业与聂明贤二人已经去作准备后,便看向王奇山等人道:“各位教授,我们也开始吧。”
“现在我父亲,还未到真正的生死之间,他的脉象还在变,我们继续按照他的遗愿,对他的脉象进行记录。”
陈广白接近五十岁,此刻声音沙哑,眼神空洞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要论常规的孝,此刻的陈广白将所有“实验”都取消,让老爷子安安静静地走,就是最大的孝。
若要论不孝,他此刻的话,就是让自认为的孝道二字崩塌,自己的父亲,还是走向了这极端的一遭。
以身试脉!
艾烟在王奇山手中的青铜炉鼎上凝成青蛇状,十二经络挂图在气流中微微颤动。
此刻陈宋做的只是介入造影术,属于微创手术。
因此,艾烟与青铜炉带入手术室,都不算太违规和污染。再加上手术室空闲很多,即便是这一间手术室被污染了,还有更替的手术室,可以随便造。
王手持三棱针划开陈宋足背皮肤时,暗红色血珠竟沿经络走向排列成串。“趺阳脉断绝!”
老中医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青铜器:“足阳明经气已绝,当用隔姜灸急通腑气。“
陈广白的白大褂口袋突然蜂鸣,那是他与陈宋二人毕生的心血,穴位电阻预警器。
当探测笔触到患者耳甲艇心区时,液晶屏数值飙升至140kΩ。
人体电阻的数值比较大,通常介于几千到几十万欧姆之间。不同部位的电阻值也不相同,例如胸部比手臂高,手掌和脚掌比手臂低。
陈广白看完,立刻在平板上标注出片状高阻区——
陈广白记得去公司科研区视察时,亲眼见到过离体心脏灌流实验——当冠状动脉阻力达到同等数值时,心肌细胞开始成批凋亡。
“让开!”邓槐的暴喝惊飞窗外的麻雀。
攻邪派传人五指成爪叩击陈宋胸腹,檀中穴的空瓮回声在诊室回荡……
这些方法在方子业看来如同天书,可他也没有出手拒绝。
能进这里的中医学大家,都是自成一派的顶级高手,他们出手自有出手的道理。
“能否结合现代医学的技术手段进一步验证?”陈广白提议道。
方子业握操控杆的手突然凝滞。
增强影像上,腓肠肌静脉丛的微血栓分布宛如精心设计的电路板——每条分支都精确避开穿支静脉。
聂明贤的手套无意中在铅玻璃上敲出脆响:“看这新生毛细血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