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春桃,是妾的娘家表妹,自家人伺候,当然更放心。
鸡汤烫嘴,她正好寻找着机会,打扮了一下。
又换了件主子赏的藕粉夹袄,很显腰身。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待”
“老爷,喝碗鸡汤吧。”
米店掌柜被打断唱戏雅兴,刚有些不悦,看到了这丫鬟。
顿时笑容又上来了:
“春桃,是夫人叫你来的?”
“是,鸡汤也是夫人看着奴婢烧的。”
“好,好。”
掌柜的很开心,暗赞这位妾娶对了,能生养,还晓事。
他拉过丫鬟:“你为何发抖?”
“奴婢是冷的。”
掌柜的哈哈大笑,扯开衣襟一看,这天气穿这么一件,能不发抖嘛。
“走,进去,老爷给你捂捂。”
……
一炷香的工夫,丫鬟回来了。
妾并不意外,仔细打量了一下,就猜到了七分。
“你手里拎着什么?”
“老爷赏的,一小袋白米,让奴婢送回家里。”
妾点点头:
“找个伙计陪着你,路上不安全。快去快回。”
“哎。”
“等等,我再给你拿点东西,藏好了。”
郧阳府城外20里,一户人家终于燃起了炊烟。
妾是很细心的,她给
丫鬟春桃的袋子里放了几块木炭,还有几块盐巴、油脂。
几大碗咸味米粥下去,奄奄一息的人终于恢复了生机,和丫鬟抱头痛哭。
这一家是幸运的!
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可相比活全家,还是不值一提。
“咱们赶紧回城吧,天色要黑了。”
丫鬟擦干眼泪,又从衣服里掏出一柄短刀。
她从后厨顺出来的,还磨的锋利。
“阿弟,收好了,保护好家人。”
“姐,要常回来啊。”
眼巴巴的少年春寿,目送着马车离开。
不一会,篱笆墙外来了几个饿的冒绿光的村民。
他们看到了炊烟,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要来抢。
春寿大喊一声:“爹,娘,快抄家伙。”
锄头,粪叉,还有少年手里那柄短刀,打消了抢粮组数人的打算。
他们没吃饱,手抖,心慌,出虚汗。
这样打起来,铁定会吃亏。
于是他们选择了另外一种抗争的方式,缓缓跪下了。
用哀求的眼睛,看着这一家。
……
郧阳府,卧牛村,白莲总坛。
这里实行的是粮食配给,每人两顿!
战兵一干一稀,其余人员两顿喝稀。
洪大昌甚至搬进了普通信徒的驻地,和所有人同甘共苦。
每天两顿粥,饿的眼冒金星。
然而,他依旧镇定自若的讲白莲教义,描述他要做的伟大事业。
信徒们听的热泪盈眶,虔诚无比。
凭心而论,洪教主是有很强的人格魅力的。
他头戴金冠,坐在人群当中的高处,谈笑间清廷灰飞烟灭。
收获了无数信徒的真正忠诚,愿意为他而死。
至于说,关怀普通信徒,送汤药,问寒暖,为死去的家人做法事,等等一系列常规做法,他都有涉及。
而他倾注了无数希望的“火枪圣军“也逐渐成熟。
足足2500人,人手一杆火绳枪,队列整齐,士气昂扬无比。
洪大昌从他们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这些人不畏死。
火炮很少,而且老旧。
看到炮,他就想起了江南素未谋面的那个姓李的家伙。
明堂,白莲教当中负责信众事务的堂口。
堂主过来,悄悄禀告了最新的数据:
“大巴山里的营地、矿山,饿死了1600余人。郧阳府各营地,饿死了700余人。大多是老弱妇孺,骨干信徒和战兵都保住了。”
“好,好。”
洪大昌虔诚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熟悉的信徒都知道,这是念的自创“弥勒醒世经”,超度那些可怜人。
教主心善,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死者,都会这样祈祷一番。
据说,得到祝福的死者,会进入小天堂。
虽然高层都清楚是假的,可底下信徒坚信是真的。
一小撮骗子,和一大群傻子,构成了无比真实的小社会!
……
“郧阳府城,渗透的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吩咐,派遣了300名忠诚的老弟兄混进去了。到时候,里应外合拿下府城。”
“好,好。”
“教主,我们何时发动?”
“再等等,再等等。”
“持续等下去,属下担心会暴露?昨日县衙还派人来询问,我们这村子怎么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呵呵,送些银子去。”
洪大昌很不屑,清廷最底层的衙门胥吏是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了。
他们只认银子,其他一概不论。
等到起事,这些银子还会回到圣库当中。
“王堂主,草民愚昧懦弱,这是一个让他们皈依我们的好机会。”
“没有足够的苦难,愤怒,荆襄的大火烧不旺。”
“还有嘛,我不想让东边的一位同行不干活,光吃红利。”
王堂主小心询问道:
“可是苏州府那个善造火器的李郁?”
“正是。”
“他们也要起事吗?”
“潘圣女传回了书信,对李郁大为赞扬。我看这妮子得召回,好好注入一些白莲正气,免得被妖邪迷了心智。”
见教主王顾左右而言他,王堂主也就知趣的岔开了话题。
离开时,他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何物?”
“关外的人参,教主辛苦,每日两碗薄粥实在是扛不住。属下瞧着心疼。”
洪大昌笑着接过,说道:
“据说清廷大臣们上早朝的时候,都会含一片。人参集天地日月精华,耐饥益气。本教主也效仿一回。”
这段时间他真有些扛不住了,毕竟也
是奔四的中年人了。
……
紫禁城,传来了最新的旨意。
尝试
漕运总督主办,钦差钱峰协办,起运地点就定在太仓州!
从太仓港出发,海船半天就离开了长江口,汇入黄海,然后一路向北,抵达大沽口。
平底漕船无法渡海,扛不住风浪。
所以,就地打造海船。
所需船材,由安徽提供。所需匠人,由两广派遣。所需银钱,由江苏承担。
总之,在皇帝眼里天下一盘棋。
还有一桩很敏感的人事变动,两广总督李侍尧,即日起调任两江总督。
李郁看到邸报抄本的一瞬间,就握紧了拳头。
他意识到,刀锋越来越近了。
李侍尧这人很贪,也很忠诚,热衷于武力解决问题。
这家伙的嗅觉敏锐,谁出头就打谁,在两广杀人如同砍甘蔗,愣是把暗流涌动的天地会和宗族势力打的没脾气。
大清龙旗,稳稳地飘扬在两广的地界上。
就连狡诈的英商也没讨到便宜,还僵着,十三行集体赋闲。
颇有其祖,李永芳的狠辣狡诈之风!
“留给乾隆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夫君有什么想法吗?”
“抓紧时间,把咱们的盐在江南全线铺货。有阻力就砸银子。”
“若有的人砸不动呢?”
“啊,他们是觉得我李郁转型了,提不动刀了吗?老规矩,运河那么长,哪儿不能抛。”
两浦盐场的制盐、售盐一揽子工作,是胡灵儿牵头负责的。
账目独立,人员独立。
销售网络却是现成的,用的是煤饼店!
将煤饼店腾出一半空间,又或者是稍作拓展,买下隔壁铺子打通。
煤饼是黑的,盐是白的。
客人进店一看,半黑半白,从黑到白,大有深意。
总之一句话,今日的李大官人,不同于往昔的李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