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修行者的其余道友,众多前辈,道龄五百年者万万之数。
我这般二百年岁月,在诸位前辈眼里,也只是小小晚辈而已,更算不得聪明。”
武判说到这里,看向愣住的唐文人,“你是否明白,你那小聪明,你那年龄,你那一生经历,对于任何一位筑基修士来说,都只是牙牙学语。”
“多谢大人教诲!”唐文人慌忙致歉,脸上全是被人看穿的尴尬之色。
他真没想到所谓修士,竟然各个都是绝顶聪明之人?
看来那‘悟性’一说,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简单了。
但亦在今日,唐文人此刻被武判一点,倒也多了谦虚之心。
而武判看到唐文人此刻没有丝毫傲气之后,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今日就算是我不点醒你,其余道友也会点醒你的。
但若要碰到无边之海的修士,这说法不一定这般温和。”
武判说到这里,也停下了脚步,指向了远方和阳间一般无二的一座城池。
地方到了。
同时唐文人顺着武判所指望去,看到城外还有不少与自己一样的透明阴魂在散步闲聊。
若不是这天地一片昏沉,他们此刻悠闲的样子,真仿佛是在阳间里踏青一样。
“恶者在北地刑狱,善者在南地阴城。”武判这时也解释道:“此城共有十九座,而你喜欢哪座城,城里只要有空院子,那选一处喜欢的院子住下。”
武判说着,又指了指远方城内的西南角,“第一城内的西南角,有一七层楼阁名为‘梁楼’,楼内有两位阴煞筑基的道友,他们会为你挑选术法。
且在修炼上有不懂时,可以去请教他们,亦可以来问我。
如今你先去吧,等会李文判来至,会给你带来阴灵石,之后专心修炼即可。”
武判说到这里,笑着一抱拳,“先恭贺唐道友踏入修行,今后在修行路上,可莫要再耍聪明了。
尤其是无边之海的修士,他们可不是我等这般,是和气说话之人。”
话落,武判不等唐文人还礼,也不等唐文人询问何为无边之海,就转身离去了。
唐文人是还礼的动作愣住,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望向了远处的城池。
也是看到类似梁城的城池。
他才忽然想到自己死之后,也不知阳间如何了。
如果有可能,他还能回去吗?
此刻唐文人真的想和刘大人解释一番,自己不是故意猝死到他家府邸外的,不是故意给大人添晦气。
而也在唐文人向着前方城内走去,开始踏入修行界的时候。
随着时间过去。
在三日后的早晨。
飞升之地。
宁郃和西周等人一同回来了,准备按当日所言,要把那‘数百年来,一人化十人’的戏谱交给孟班主。
如今来小岛,也只是顺路瞧瞧,看看恒宗主的宗门建的如何了。
只是此时一来至小岛的东边。
宁郃等人却看到恒宗主正和十多位道友一同打坐盘膝。
其中不仅有无边之海的李宗主,还有另外两位元婴真人。
“见过宁仙!”众修士见到宁仙与另外五位仙者来至后,也是起身行礼。
相互见礼一番。
西周还礼后就直接询问道:“诸位道友是在帮恒道友建宗?”
“正是。”
众人点头,随后也大致说了一下。
其中李宗主是闲的无事,反正回去也是在海里砍妖,不如换种感觉,在小灵界里砍树挖坑。
剩下的众人,是听岛上值守的弟子说‘恒宗主正在建宗’,继而从各自的小天地内出来帮忙。
反正在各自天地内也是无事,还不如众道友聚在一起边闲聊,边布阵。
这一聚,就是十多人一边喝茶下棋,一边看着李宗主挖坑砍树。
毕竟李宗主一人把活都包了,其剑气纵横三千里,满天尽是杀机,没有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他们也只能避其锋芒,在外围喝茶下棋了。
并且清理完山石,开凿完一些山府,他们也合力将宗门的遮掩大阵布置好了,笼罩了兴山方圆两千里。
剩下的就是布灵阵,以及建宗之事。
而他们说完这些,则是好奇几位仙者为何又回来了?
难道是小天地有事?
否则还未到明年夏至,几位仙者怎么会一同过来?
面对众人的疑问神色。
西周则是直接从储物内拿出了戏谱,“前几日去中州客城一行,我等几人琢磨出来一个有趣的事。
之后用玄道友的自传,编了一个戏谱,想着来北河找一个戏班唱一唱。”
西周说着,就把戏谱摊开,“在来北河的路上,定的是今年年底唱,就不知那孟班主能不能在年底前唱熟。
若是能唱熟。
那等入冬观礼完恒宗主的开宗一事后,我等一众正好在北河包个大酒楼,一起过年,一起听戏。
这,岂不美哉?”
言落。
西周望向众人,想知诸位道友的意思。
同时,众人还没看戏谱,单听着一同过年,一同喝酒,一同听戏,就感觉这定然热闹。
此刻,再仔细观看这戏谱。
虽然他们之前在凡尘里也有一些小故事,被说书先生讲成故事,被戏班演成戏。
但从未有像玄门主这般专程编个戏谱。
那这过年时肯定要去瞧瞧了。
如果那孟班主演的好,这戏看起来也有趣。
他们也准备各自写些自身的故事,让那位孟班主去演一演。
明年若是再聚,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们的戏了。
于是,众人是赞成的。
且在众人说着这戏的时候。
与此同时。
北河城内。
城南大街上。
正有一位身穿短衫的汉子,背着双手在街上悠闲的乱逛。
附近认识汉子的人,是喊了一声“诶?孟老头,今日不看着徒弟练功了?”
短衫汉子听见,是摆摆手,也不理会。
而这汉子正是戏班里的‘孟班主’,也是别人口中的孟老头。
只是孟班主今年只有四十一,身材也算是壮硕。
看上去怎么都不显老。
但或许长年演的都是老角,他此刻行走间,也给人一种隐约的老气横秋之感。
久而久之,这孟班头就被熟人笑话为孟老头了。
同样,孟班头此刻走在街上,听到这称呼也不生气。
反而像是听多了以后,他如今也经常习惯性的双手放在背后,又稍微探着腰,真活成小老头了。
只是,这也是逗相熟人的一乐。
平常在班子里,孟班主虽然还是背着双手的,但却是挺直腰杆,样子很威严的。
这使得在今日上午。
孟家班的大院子内。
后院中。
正在拉身子柔韧的众弟子,当看到威严的班主从院外走进,那是一溜烟的起身,又直挺挺的站好。
孟班主看着二十九名年龄不一的弟子,心中是暗自点头。
但他神色上是威严道:“那场将军戏练的如何了?
这几日是否下功夫了?
八日后要在和丰楼内演,有城里的好几位大掌柜看,可别给我搞砸了!
若是没好好下功夫练,就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换人。
如今向我说,也不会有任何事。”
“师父放心!”众弟子一同应声,气势磅礴。
若是再给一副甲胄,真像是军营里的将士一样。
孟班主则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众弟子中的一位少年。
少年面善,好似天生脸上带笑。
要测,就先从他来。
孟班心中想着,是再次扫过众弟子一圈,忽然拉着嗓子,高喊一句道:“主公有令!北河先锋将何在?”
“末将在此!”少年忽然应声,大步出列,神色霎时威风凛凛,瞬间就入了戏。
孟班主却没有看他,又喊道:“鸣鼓!”
‘嗒’又有两位少年出列,分站先锋将的身后两边,两条胳膊曲臂前伸,作势擂鼓模样。
孟班主心下暗自点头,再次望向一众弟子,“敌阵前有一九尺将军,手持开山大刀,高喊道‘那白面小将何在?’”
“逆贼受死!”一位十岁孩童高应一声,又双手撑着地面,连打三个跟头后,最后一跃站在了几位师兄旁边,身子非常稳。
孟班主心里再点头,又点将道:“那手持开山大刀的将军何在?”
“在!”
一位十四岁少年亦是打了一个空翻,要站于众人面前,可是落地时却打了一个踉跄,堪堪站稳。
‘噗..’众弟子暗自憋笑。
少年却是低着头,不敢收话,身上的将军气也一下子散了。
孟班主摇摇头,也没动怒,更没有像寻常戏班子里抽鞭子,反而平声询问道:“我心疼你自小跟着我学艺八年,哪怕戏在即,也许你上月回家探亲。
这一走是大半月,今日才回来。
看来,你回家的这些时日,是练都没练?把功夫也落下了?”
孟班主说着,还看了看他微微隆起的肚子,“瞧,这位小爷儿回家潇洒了一圈,还把膘也养出来了?
我想问问,你这是要两军阵前大战白面小将?
还是要演大员外娶亲啊?”
“大员外..哈哈..”众弟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这位弟子是挠了挠头,想狡辩,但膘和身手生疏是有目共睹,于是只敢请罪道:“师父..我娘看我平常练功苦,然后看我回来..这鸡鸭不断..之后这..”
“之后你就遵令了。”孟班主再一摇头,话语中也没什么生气,但却满是叹息,“这平日里下功夫,就和人平日里说话一样。
一月不说话,这再一开口,说话都不利索。
这功夫几日不练,功夫也自然都生疏了。
你看那些江湖侠客,每日都是刀剑武的阵阵生风。
你真让他们几月不动手,不练功。
怕是寻常毛贼趁他们不备,都能将他们一刀枭首!
而他们是行走江湖,怕功夫浅了没命,那不管在哪里待着,哪怕是自己家里,都不敢落下武功。
但咱们是唱戏,不会要命,这回到家里后,娘亲把香喷喷的大鸡腿一拿,这肯定是不急不慌的先吃几顿饱饭再说。”
孟班主说到这里,望向神色愧疚的弟子,“我不怪你,因为你功夫不是给为师练的,你练不好,为师还能让你师兄弟顶上。
他们都盼着上台。
但你自己把自己放下了,那你想过今后要如何吃饭吗?想过其他门路吗?
如果没,还没找到更合适你的门路。
那就先把为师教的小把戏重新捡起来,莫要再放下了。”
“师父..”弟子听到班主这般,一时掉了眼泪。
孟班主看到,却是忽然笑道:“老子是让你演威风凛凛的将军戏,不是让你演儿女扭捏样的哭戏。
你可倒好,功夫落下了不说,这戏还换了?”
“哈哈哈..”众弟子听到班主打趣,又是忍不住一笑。
可也是师兄弟一笑,这弟子也正了正神色,准备这几日把功夫练回来。
这底子是有的,荒废又不是太久。
孟班主看到弟子心态恢复好,也是点点头,让他们接着练。
他则是拉了一张板凳,坐在了院中的一颗大树旁,不时指点一下。
这般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位弟子也跑到旁边的院里去做饭。
剩下的弟子闻着之后传来的饭香,是依旧忍着饥饿在练,或者对练戏曲。
可也在这时。
前院值守的弟子,忽然喊了一句,“师父,有六位贵客找您!”
‘来买卖了?’孟班主听到这话,也立马起身过去。
同时,在前院的小厅内。
宁郃与云鹤等人也来到了这孟家戏班。
只是西周到了这里,却忽然一改之前的样子,反而像是大老财一样。
看来西周平常在这里,是一副大员外的样子。
又在前院门口。
孟班主当看到是西周这位大财主过来,顿时远远就喊道:“哎呦!周大掌柜!您怎么来了?我这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孟班主先是捧手,等走近,又看了看宁郃等人,当发现宁郃等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普通的随行之人后,顿时好奇问道:“您和这几位掌柜是来瞧戏,还是?”
“不是看戏,是有一个戏。”西周把戏谱直接递给孟班主,“瞧瞧。”
孟班主望去,看到戏名为《年》,没听说过。
“新戏?”孟班主询问,把戏谱翻开。
“正是。”西周拍了拍孟班主的肩膀,“孟老头,这戏可是有名堂,你可得给我演好了,年底我要带一帮兄弟来看,还要包城里最大的酒楼!”
‘最大的酒楼?!’孟班主一听这话,是一边盘算着抽成,一边不耽误的看着戏谱。
这一瞧,发现这戏有点意思,竟然是‘神仙戏?’
并且里面描写的对话,还有景象,都给人一种给自然的感觉,好像亲身经历一样?
孟班主唱戏一辈子,倒是很少见这样的自然戏本,上好的戏本。
宁郃与云鹤等人则是坐在了旁边的板凳上,打量着这孟家戏班。
再瞧瞧后院里看到师父离开,继而直接开饭的一众少年。
这戏班的气氛确实不错。
‘这班子有趣..’云鹤也向着众人传音,他是挺喜欢这平静气氛,感觉这戏班子像是一个家一样。
班主就像是他们的父亲。
单感知这气氛,就能感知出来这股温馨。
宁郃等人也是点头。
随后,不过片刻。
孟班主看完戏之后,却是有些为难道:“周掌柜,几大位掌柜。
您这戏不难,但也难。
这不难,是戏里没武戏,不需要过硬的功夫。
难,是怎么把这位‘仙’的神态演出来。
周掌柜也知道,我这班里都是演将军戏的,您让我演仙..这..”
“试试。”西周是不由分说,“这谱子是新的,也不收你钱,只要你演好就行,这谱子就送给你。”
西周说着,又拿出五金,交到了忽然愣住的孟班主手里,“定戏钱!”
“这..”孟班主想推,但不舍得。
西周则是看向了宁道友等人,示意“走吧?”
宁郃等人也没有多言,向着苦恼的孟班主告辞。
直到从前院离开,孟班主也没用他那大嗓门喊“留步”,那就是应了下来。
同样,等宁郃等人走了以后。
孟班主琢磨来,琢磨去,决定等过几日演完那将军戏后,就专门挑几位年龄较小,气质还未定的弟子来试试。
不为这金子,也得为这么好的剧本。
若是让其他班子来演,那就悔恨莫及了。
尤其那位周掌柜更是位出手辽阔的大财主!
想必跟他来的几位掌柜,以及过年时的那些什么兄弟,定然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这得好好把握,说不定能赢不少赏钱。
孟班主心里想着,还以为是过年图个喜庆,继而周掌柜叫了一帮大小掌柜。
但他却不知道这一场戏,来看的是五洲众仙。
如若演的好,诸位界主也想把各自有趣的经历写成曲谱,交由这位孟班主的孟家班来演。
而在孟班主琢磨这戏的时候。
梁城外。
吴朝行三日下葬。
今日黄昏。
刘大人葬了唐文人之后,虽然心下无限可惜,但念的正事,亦开始着手运河一事,准备和知府大人商讨,从工曹令那里,拿半城的梁城运河之事。
税收的事情,则是完全交给良文吏。
同样。
良文吏接到刘大人分下的所有摊子后,一时忙不过来全城的商贾税收,又念的张护卫办事利索,又掌管行商会多年,于是就将更多县里的跑商外事全权交于。
反正这事不是官府的事。
但也让张护卫一时间更加忙于应酬。
这般整个梁城一忙活起来。
不知不觉。
夏去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