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是真的干净。

打从沈灵犀进宫以来，确实没见过在宫里徘徊不去的亡魂。

唯一见过的雪团，当初是被转生灯招来的。

玉竹也是新丧不久，被人抛尸出宫，又被她遇见的。

上回在宫宴上，见到那些大臣身后跟着那些亡魂，亦都是他们从宫外带进来的。

这后宫里太监、宫女的亡魂，哪怕是后妃的亡魂，她一个都没瞧见过。

想当年在云国后宫，隔三差五都有投井的、上吊的，还有暴毙的……

她原以为大周后宫干净，是太后和皇后心慈，又御下有方，今上也不似戾帝那样，就喜欢看人斗来斗去，所以宫里才没那么多腌臜事，也没什么亡魂。

没想到，竟还有这湖心阵法的缘故。

苏显见她目露沉吟之色，便知自己猜对了。

沈灵犀先前倒没想到这一层，闻言，与楚琰对视一眼，两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也有说，“太子妃沈灵犀所到之处，皆有人殒命，虽在云疆被奉做‘圣女’转生，可这到哪都会死人的气运，可以称之为‘晦气至极’了。”

“《云笈七签》之《太一守尸》中有云：“夫解化之道，其有万途。……或坐死空谷，或立化幽岩，或髻发但存，或衣结不解，乃至水火荡炼，经千载而复生，兵杖伤残，断四肢而犹活。”1

“‘尸解’的方式有多种，剑解、仗解、水解、火解、兵解、药解等。”

不过几日时间，京城关于上元节那夜宫里发生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至于李氏兄妹……李月娇的事就能瞧出来，李向阳本就是个卖女求荣的货色，李笑晴既然能狠得下心背刺老祖宗，也不是好东西，两兄妹放在一处，狗咬狗也不错。”

苏显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沈灵犀听到此，眸光微动。

因此事涉及前朝，为避免引起人们的恐慌，皇帝特地按下此事，密而不发。

“小时候大司命曾告诉我，飞鸟大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那日在云疆，我也曾让刘美人去探查那些鸽子的来历，只查到，鸽子是好些年前开始，云疆王妃萧氏让人不时从大周京城运来的。”

沈灵犀见状，适时告辞离开。

“盛坤如今之貌，正应了尸解中‘火解’一说。《列仙传》中曾有记载，龙跷真人宁封子，原为黄帝陶正。神人过其处，为其掌火，能出五色烟。后来宁封子以火自焚，人见灰烟中有宁封形影，随烟气冉冉上升，便谓宁封火化登仙。”2

“盛坤两次身死，皆是被火烧死。”沈灵犀忖度着道，“后妃亲眼所见，那鸽群飞进后山大阵中，有黑线从阵里飞出，钻进鸽子身体里。”

有说，“太子殿下，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克妻，如今便是连皇宫大内都被他克得不得安宁，下一个克的不知会是谁。”

听到沈灵犀说出那玉佩的“功用”，她苍白的面容上，倒是难得露出几丝唏嘘的笑意。

苏显负手而立，看着满池鸽子的尸身，眼底尽是惭愧之色。

<div class="contentadv"> “我查阅藏书阁的典籍，太乙山玄门流传下来的神玉，一共有四枚，冥玉便是其中之一，冥玉既以‘冥’字命名，便是能通幽冥。幽冥者，鬼道也，即便没了躯壳，还有魂灵。”

*

太液池中暗藏阵法一事，由苏显亲自面圣，告诉给皇帝。

更有甚者，把“鸽群投湖”，看作是“天降异象”，恐是储君“德不配位”，日后定会影响国运。

“那些鸽子看见阳光下闪着与众不同光芒的冰晶，定会被冰晶吸引，它们只要接触那些冰晶，就会被冰晶上附身的盛坤魂魄控制，盛坤便能让鸽子衔着冰晶成群飞回大周来……”

而此番，冥阳玉被焚毁，化作冰晶，却正好让盛坤利用鸽群，得偿所愿。

苏显沉吟几息。

用“鸽群破阵”，是盛坤一早便定下的计划。

苏显点了点头，指着这满池的鸽子尸身，“这太液池下的炼魂之阵，只需那些鸽子将冰晶投入其中，再以肉身祭之，就能使盛坤魂魄与冥阳玉完全聚合在一起。”

沈灵犀嘲弄地笑笑，“徐远善总觉得他自己是聪明人，如今既死了做鬼，也该瞧瞧他是怎么被人当猴耍的，这也算是他的福报。”

苏显：“冥阳玉被焚为碎末之时，天降瑞雪，玉末遇雪化作冰晶，藏于土中，又被盛坤的魂魄所附。冰晶既是神玉碎末所化，自然与寻常冰晶不同。在阳光下，冰晶的光芒，自然也比旁的东西更亮更美……”

苏显避开她的礼，又叮嘱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千万要小心。还有冥阴玉，也定要收好。”

*

在沈灵犀忙着寻找盛坤新魂的踪迹时，宫外义阳侯府发生的事，刘美人专门找了后妃呆在李家盯着，不时来告诉给沈灵犀知晓——

然而，将近十日过去，却查无所获。

沈灵犀与楚琰对视一眼。

“想必，这些鸽子，是乌尔答借萧家之名，早就替盛坤留的后手。”

皇后神色恹恹地道：“如今的慕家，只不过是区区庶民罢了，大郎在云疆，远离京城是非，起码还能保住性命。待到来日，若能在边关挣上一份军功，慕家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盛坤活着时道法高深，他又是圣族，圣族血脉特殊，世人对圣族血脉所知甚少，先帝特命师祖在后山设下超度法阵，封印盛坤的骸骨，就是为了避免盛坤尸解。”

刘姑姑叹声称是，又请示，“那这玉佩……奴婢还收进娘娘从侯府带进宫的旧匣子里吧？”

“隔段时间就会运来一些，每日都是固定时辰放飞，就养在云边城附近的村子里，便是萧家倒台，那些村民都还保留着放飞鸽子的习惯。”

沈灵犀心下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