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俊美又深情的男子,怎就看上那么一个不解风情的棒槌呢?
她就更气了。
时间就在太叔媚,气与更气之间,悄悄流逝……
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无人发现——
一个深夜,在云边城贫民聚居的破旧巷子里,有个长满脓疮的濒死之人,无声咽了气。
只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又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费力喘息着,从肮脏的被褥中坐起身,扶着墙边,在墙上摸索一番,终于摸到一个松动的墙砖。
把墙砖抽出来,里面有个机关,轻轻往下一按。
只听见“咔哒”一声,在房间的角落里,缓缓打开一道暗门。
他把墙砖重又塞回墙上,僵硬地迈动步子,走进暗门,从门里的角落,摸到一枚火折子,点燃。
再次按动门里的机关,暗门在他身后无声关上,他点燃一盏油灯,沿着石阶朝密道深处走去。
约莫走了一刻钟,终于抵达一处密室。
密室里弥漫着陈旧却又古朴的药香,整整一面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瓶。
药香便是从那些瓷瓶里幽幽散发出来的。
他熟稔地拿了第三排最左侧的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一口气将它们全都吞下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原本满身脓疮、气喘吁吁的身体,变得精神了一些。
他走到靠墙的桌案前,打开上面的妆奁,取出一张人皮面具,给自己戴上。
然后,脱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换上桌案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穿上,最后还给自己披上一件暗青色的斗篷。
那一头乱发,也用桌案上早已备下的鬃毛梳,梳得整整齐齐。
做完这些,他对着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露出满意之色。
许是那丹药的效果,确实玄妙。
再次站起身时,他的脚步已不似先前那般僵硬,反而变得健步如飞。
他并未原路返回,而是摸索一个新的机关,打开密室的另一道门,朝更深的密道走去。
密道蜿蜒曲折,有些地方,甚至有些坍塌,还隐隐渗着腥臭的气味。
足以可见,这密道修建的时间,已很是久远。
这一回,他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抵达密道的终点。
“咔哒……”
他按动墙上的机关,眼前豁然一亮。
入目是一间四面摆着密密麻麻灵位的宽阔祠堂,香案上一排排的油灯,令祠堂亮如白昼。
祠堂一隅,厚厚的地铺上,昏昏入睡的守夜人,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脸上瞬间布满惊喜之色。
守夜人慌忙起身,跪在地上,冲着那人恭谨叩首道:“大司命,您终于回来了。家主已经恭候您许多年,您且在此处稍等,小人这就去通知家主,亲自来迎接您……”
*
倏忽一个月过去。
整个云疆王府,除了太叔媚以外,平静得救好似无风又无雨的湖面,没有半丝涟漪。
期间奎十九匆匆回来过,又很快离开。
此番身为大周太子的楚琰,亲临云疆,为的便是出席云妄这个新云疆王的册封大典。
许是因着“太子妃”在圣山的表现,让百姓爱屋及乌,对云妄有了改观。
又或者是萧锐在圣山上吃了闷亏,得到教训,不敢再胡乱造次。
云边城再也没有什么诡异的谣言盛行。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副欢乐祥和、万众期待册封大典的景象。
在神官的推演下,册封大典于腊月十五正午举办。
当日,天气异常寒冷,辰时刚过,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即便如此恶劣的天气,云边城百姓对于册封大典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大典在云疆王府祠庙举办。
祠庙位于整个王府的中轴线上,将王府一分为二,左边是如今云疆王处理政务的地方和居所,右边的宫殿,已成了仅供大周皇亲国戚来云疆时居住的行宫。
册封仪式,在鹅毛大雪中,盛大而庄严。
府门大开,红绸从府门口一直铺到祠庙台阶的最上方。
威武冷肃的黑甲卫,林立两侧。
达官显贵和百姓们皆跪伏在道路两旁,聆听着楚琰作为大周太子,代表大周皇族,亲自宣读圣旨,以示大周对云妄这个云疆王的看重和认可。
依照当年云弘山被册封云疆王时的规矩,册封当晚,云疆王需得以流水宴席的方式,与民同乐,共饮椒浆酒。
是以,册封大典结束之后,从祠庙最下面的台阶起,云边城的东城门前,道路两侧皆摆上酒席,置了篝火。
阴沉沉的天气里,从王府最高处,往远处看,云边城的主干道,犹如一条白色火龙,一直蜿蜒到城门外。
百姓们载歌载舞,到处都是锣鼓喧天,欢声笑语。
午时正刻,载着太子的金辂走在前面,新云疆王所乘的朱辂紧随其后,在黑甲卫的护送下,沿着椒浆宴席的道路,往城门的方向巡游而去。
云疆王的朱辂四面开阔,为的便是让百姓们皆能瞻仰到新云疆王的风姿,也有“与民同乐”之意。
而太子乘坐的金辂,四面有厚重的垂纱相隔,里面的人能瞧见外面,外面的人却瞧不大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
太子和太子妃自然都在其中。
只是车厢一角,还有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无人在意。
一个身披暗青色斗篷,身形佝偻的男子,躲在城门城楼的角落里,竭力望向朝城门缓缓驶来那金辂里的三个人。
当他把目光落在楚琰模糊的身影上时,眼底划过一抹嘲弄之色。
他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自己心口刺去。
刀锋刺进心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顷刻之间,男子便断了气。
而就在他断气的瞬间,一个白色魂影,从那副躯壳里,缓缓升出来,又看了一眼金辂的方向,转身往城门外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