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这样,外面发生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陛下,丞相在外面求见。”
宦官走上前来,低声道。
“不见!我不是说过了,谁也不见吗?”刘禅大声叫道。
宦官悄悄退下。
第二日清晨,刘禅还在睡梦之中,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身为皇帝,他很少被吵醒,又加上这几日心情烦躁,汇成了一股强烈的起床气。
“都疯了吗?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陛下,不好了,丞相晕倒在外面了。”一个宦官急匆匆上前道。
“什么?丞相怎么会在外面?”听到丞相晕倒四个字,刘禅的起床气立马就泄了。
“昨日丞相求见陛下,陛下说不见,丞相就一直站在外面候着,就这么站了一夜,都没有离去。”
“你们这群饭桶!”刘禅大怒,“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丞相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好看!”
宦官见天子大发雷霆,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跪在地上,浑身哆哆嗦嗦。
刘禅心情急切,披上衣衫,快步走出寝殿,命几个太监扶着诸葛亮回到寝宫里面,放在床上,盖上锦被,并赶紧传唤御医。
“相父,你这是何苦呢?”刘禅焦急地道。
诸葛亮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道:“臣可是睡在陛下的龙榻上面?”
刘禅道:“是的相父,这里很暖和吧?”
诸葛亮却是面色严肃,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刘禅见状,急忙扶住诸葛亮,焦急道:“相父身体有恙,赶紧躺好,切莫乱动啊。”
诸葛亮却道:“我怕被人诬我,宿卧龙榻,目无君上。”
刘禅道:“是我允许相父躺在我床上的,谁敢多嘴?”
“那么,周思潜的罪名,又是为何?”
“这……”刘禅这才听出了诸葛亮是话里有话,一时语塞。
诸葛亮继续道:“太后说,周思潜未经天子允许,夜宿龙床。但据莪所知,思潜当时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他是如何在昏迷之中威逼于天子,请陛下告知。”
刘禅道:“是我让他睡在龙榻上的。只是后来他打了我,我心里生气,所以才让母后说,是他没经过我的允许才……”
“既如此,我就更不敢卧于龙榻了。”诸葛亮说完,又要强行坐起,想从床上下来。
“相父卧好便是,千万不要起来。”刘禅几乎要哭了出来,“都是我不好,我错了还不行吗?”
诸葛亮长叹一口气:“先帝临终之前,将陛下和朝廷托付于我。可是我却辜负了先帝,没有把陛下教育成一个好皇帝。”
“接见西域使者,你当众失仪。晚宴又无故缺席,却被周默撞见在后花园中和宫女厮混。我欲让你逐步学习如何管理国家,希望有一天可以还政于天子,可你却连一个小县的屯田事务都搞得乱七八糟,如何能让我放心?”
“更有那日长安街头,你身为天子,却当众调戏民女,还和一介草民置气,大打出手,酿出人命。周思潜当众打你,的确不对。可陛下好好想一想,倘若当时撞见你的不是周思潜,而是先帝,先帝会如何做?”
“父皇…父皇他一定会揍死我的。”
“你能明白就好。”诸葛亮道,“可是,这件事,已经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我虽极力弥合,却也是力有不逮。我今天来找陛下,就是希望陛下能看在老臣这些年为国家尽心尽力的面上,帮我一把,帮这个国家一把。”
说着,诸葛亮强撑着身体,俯首下拜。
刘禅急忙扶起诸葛亮道:“相父不必如此,相父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是,连相父都觉得棘手的事情,我又能帮得了什么呢?”
诸葛亮道:“陛下是天子,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也只有天子才能开口,旁人多说一句,也是僭越。”
“相父是想让我原谅兄长吗?”
诸葛亮点了点头。
刘禅道:“这倒不是难事,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的气也早就消了大半,我也不想看到这件事搞得这么严重。只要兄长能跟我道歉,哪怕,哪怕只是私下道歉,我也接受,毕竟他那么骄傲,又爱面子。”
诸葛亮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好,这件事由我来安排。”
刘禅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我听外面都在说,兄长图谋不轨,相父以为此事真相如何?”
诸葛亮朗声道:“臣以人格保证,周思潜绝无叛逆之心。”
刘禅道:“那倘若我原谅了他,他还会受到惩罚吗?”
诸葛亮道:“即便陛下宽宏大量,原谅了他,但周思潜所犯之错,乃是以下犯上之大罪,不可能不受惩罚。只念在其有大功于国,实乃朝廷股肱之臣,又与陛下情同手足,所以只贬官削爵,从轻处理,命其戴罪立功。倘若将来他不思悔改,再次冒犯天威,不用陛下出面,臣第一个不容于他。”
“母后和舅舅们耿耿于怀,又该如何处理?”
诸葛亮道:“各司其职,各安其位,无需处理。”
刘禅点了点头。
御医进来,给诸葛亮把了脉,见无大碍,刘禅派人送其回府。
当天夜里,刘禅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反复想象数日之后,周默前来道歉的场景。
以刘禅对周默的了解,他多半是听从丞相的嘱托,不得不来走这个过场,面无表情地念一番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至于他是否真的心中有愧,就不得而知了。刘禅猜测,以周默骄傲的个性,多半不会。
一想到周默真实的态度,他心里的气就又上来了。
“走过场的道歉,真是无聊透顶,我倒想知道,他打了我以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刘禅从床上爬起身来,穿好衣服,带了几个贴身的宦官,悄悄离开寝殿,出了未央宫,朝着周默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