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和师妹戚芳两小无猜，互生好感。

空心菜是师妹给他起的外号，世上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有第三人在场时绝不这么叫。

可惜以前他性格木讷，被师妹叫空心菜，虽然也很开心很喜欢，但只以为是师妹捉弄他才这么叫，他也愿意被师妹捉弄。

现在经历种种后才知道，那一声声空心菜里，包含了师妹对他的爱意。

“空心菜！空心菜！”

声音还在院内响起，还是那般柔情，院外的狄云则已泪流满面。

他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还是不免发出了些许呜咽声，被不远处的人听见了。

“什么人？”

那是一个万府的家丁，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只要一拐弯就能看见狄云。

万震山生性谨慎，七侠镇半年来又龙蛇混杂，别说宅院内了，院外他每夜都会安排人手绕圈子巡查。

狄云眼见自己要被发现，干脆扛起麻袋，从院墙翻了进去。

一落地，他正好就落在一个柴房旁边。

他悄悄打开柴房的门走进其中，将麻袋卸到地上，累得喘了两口气。

却忽然见到角落中，一处柴火堆后边，露出了一片粉红色的衣角。

他当即吓了個激灵！

随之小心翼翼上前两步，再猛然从侧边探头去瞧那柴火堆后。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原来是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眉宇之间，与戚芳有几分相似。

他愣愣看着女童，女童也呆呆看着他。

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没发声。

“空心菜！你在哪儿呀？这么晚了，你别躲了，快出来吧！”

但是，戚芳的声音还在响起。

不过传到这边时已经不算大了。

这给狄云提了醒。

让他瞬间明白，眼前这个衣着艳丽的可爱女童，就是他师妹的女儿。

所以才会叫得那么温柔。

不过，她是否也借着这一声声空心菜，在怀念我们那时候的朴素时光呢？

狄云差点失神。

但！

他突然想到，眼前的女童，也是那万圭的亲生女儿！

是万圭和师妹所生！

他在狱中时经常幻想，等再出来后，见到的是师妹并未嫁给万圭，而是在等他，一直相信着他是无辜的。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师妹果然还是嫁给了万圭。

连骨肉都有了。

生下个好漂亮的女儿啊！

穿得衣裳也好看，显然不是便宜货。

有钱，师妹跟着万圭，过上有钱人生活，一定很自在吧！

你们过得幸福，我却在牢里受尽折磨，师妹你知道吗！

狄云想到此处，一股无边的怒火从胸腔被点燃，包含着阵阵痛楚迅速蔓延致全身。

他脸上愣愣的表情，顷刻间被戾气填满，五官都几乎发生扭曲。

这直接吓到了面前的女童。

“妈妈！妈妈！妈妈！”

女童哭着叫喊起来。

“别喊、别喊……”

狄云立刻收敛起情绪，他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为丁大哥安葬呢！

他急急上前捂住女童的嘴。

但已经迟了。

戚芳听到女儿喊声，寻着声音走到柴房，推门而入。

“空心菜，空心菜！你在哪儿啊，快出来啊！”

她边呼唤边寻找。

狄云已经捂着女童的嘴巴，躲在了刚刚那堆柴火的后边。

女童则挣扎着，撞动了柴火，引起戚芳注意。

狄云没办法，只得现身。

戚芳以为女儿被挟持，连忙拔出腰间长剑，呵道：“贼人，快放开我女儿！”

因为狄云头发没了，反留着大胡子，脸上还涂得黑黑的，柴房里又光线昏暗，使得戚芳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面前的竟然是她的师哥。

反过来，狄云却一眼瞧出了自己的师妹。

几年过去，戚芳还是那般没有变，乌黑的眼珠，微微上翘的鼻尖，脸色虽没有当初那么红润，但美丽依旧。

看到戚芳这张脸，狄云在此前多么的愤恨，却半点也提不起来了。

“贼人……我是贼人，我是贼人！”

狄云再次受到打击，一时失神。

戚芳却瞅准机会，出剑攻之。

狄云反应过来，撒开女童，从柴火堆里找了根长条树枝，与戚芳过招。

他对师妹的恨意，此时消散大半，根本无法对师妹动手。

一上来，他就软绵绵地用了两人最熟悉的“是横不敢过”剑招。

戚芳瞬间认出，心下疑惑，剑法也收了三分力。

又过几招后，狄云彻底没了动手的心思，甚至想着死在师妹剑下也好。

“你要杀我，那便杀吧！”

他自暴自弃念头一起，丢开手中树枝，连他的丁大哥都一时间抛到脑后。

他干脆站着一动不动，等着戚芳长剑刺来。

但长剑刺至他胸前寸许，忽然停了。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戚芳的长剑脱手，怔怔地落下泪来说道。

虽然是在问，却已经认出了狄云。

“师妹……”

狄云同样流泪，叫了一声，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经……”

戚芳上前来，抓住狄云肩膀上下看了看他，泪水依旧不断：“你还活着……”

她以为狄云已死，才会同意嫁给万圭。

否则她哪怕被骗得误会狄云犯罪入狱，也是愿意等师哥出来的。

“阿芳，阿芳！空心菜！你们在哪儿啊？”

然而此时，并非师兄妹叙旧的好时候，外面响起了万圭的声音。

因为天色已晚，万圭见母女俩迟迟不回房，就出来寻找了。

问过下人，说少夫人走来了这个方向，自然也就找到柴房来了。

“爹爹！爹！”

空心菜听到万圭叫她，高声回应。

这回却是被戚芳过去捂住嘴巴：“这位伯伯不是坏人，你千万别跟你爹爹说，知道吗？”

空心菜点头。

于是戚芳抱起她，走出了柴房。

她必须引开万圭。

所以纵然与狄云有千言万语想说，也没有时间了。

“咦？空心菜怎么哭了？”

万圭看见女儿脸上有泪水，关心地问道。

戚芳很是平静地现编了个谎言，应付了过去。

随之，夫妻两人带着女儿走远了。

“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狄云自嘲笑了笑，理智重新恢复，看向地上的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