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已经不想听牛仙客说话,干脆不搭理了。
一般在这个时候,牛仙客会默默退出去,可今日,他却着重观察了李林甫的脸色,小心翼翼试问了一句:
“李相心情不好?”
李林甫抬起头,有点惊讶,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嗯。”
牛仙客想不明白。
“一切,不都是在您的掌控之中吗?裴耀卿三番两次阻止陛下册封那位,已然是失去了圣心,至于张九龄,就算能从大牢里出来,也应该会被贬出京师吧。”
李林甫略微有点烦躁的看着牛仙客道:
“牛相为什么会认为,我生气的原因是裴耀卿和张九龄呢?”
牛仙客面色一怔:
“不是吗?”
李林甫摇了摇头:
“不是,硬要说的话,比起生气,我更多的是郁闷。不管是封裴衡为刑部侍郎的圣旨,还是让那位出家为道士的旨意,都是由我这个中书令去拟,明明对我而言,这算不上好事,可我还是得按照陛下的想法去拟,这才是让我最不高兴的地方。”
牛仙客听得满头冷汗哗哗直落,这话说得,怎么有点冲陛下去的意思?
“话不能这么说嘛李相,您之前不也说了,杨铦利用了陛下,陛下怎么可能还把功劳安在杨铦头上?至于送那位出家,也是缓兵之计,只能说造化弄人,谁能想到陛下在这个年纪,还能遇到一个令他如此倾心的女子?”
李林甫眼角微抖,牛仙客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打哈哈,不过朝堂上这样的人却不可或缺。可即便如此,有些事李林甫也不能跟牛仙客全盘托出,说出来牛仙客也不会信。
送杨玉环出家为道士这个主意,其实早就在李林甫的脑海深处,只不过唐玄宗不问,他不可能主动去说,一来是总要给陛下留点脸面,二来是李林甫的身份变化。
他已经是中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在开元二十四年被封为晋国公,已然是位极人臣,这个时候再主动为陛下分忧,忙前忙后,一副陛下的事再小,也比微臣的命重要,即便真是忠心耿耿,也难免让君王看不顺眼。
或者说,你这样表现,是让朕还要加封你什么呢?虽说嘴上是可以什么都不要,为了陛下抛头颅洒热血也心甘情愿,可君王却不能那样做,赏功罚过乃是天经地义。
所以李林甫只能忍着,他在等高力士私下来找他,到了那时,他再将这个办法以转达的方法告诉唐玄宗,既保了陛下的颜面,也没有暴露出自己还想要恩宠的想法,可谓是两全其美。
但令李林甫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办法除了他以外,杨铦居然也想到了!并且以此解局脱困,属实是让李林甫吃了个暗亏。
毕竟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也辩解不了,办法这东西,本来就是谁先说出来就算谁的,哪有后来去抢之说?
从这个原因出发,两道圣旨的拟稿,李林甫不郁闷也不行!
可就在这时,中书省外又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林甫和牛仙客循声望去,一宦官来到大堂,三人互相寒暄几句,宦官才表明来意。
然后李林甫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黑了到了极致。
一旁的牛仙客则是不敢置信:
“大理寺少卿?不会吧?”
宦官眉头紧皱,心说这两人今天是怎么了?以往喜怒都不形于色的,但头点的却很郑重:
“君无戏言啊,李相,牛相。”
李林甫嘴角一勾,这些年,让他怒极反笑的机会实在不多。可今日着实忍不住了,看这样子,似乎还是要自己拟旨。
“要么说事不过三呢。”
宦官歪着脑袋,不明白此话何意。
牛仙客知道,却不敢说,反正今后这中书省,能不来还是别来了。